天猫邯郸核桃油(邯郸和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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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邺|邺城文物保护记(下)

文/李晓玲

邺城,一个被淤埋于地下的故都,成了后人永远的猜想。1500年来漳河的数百次改道冲刷,每次都曾使构成这个偌大古城的一些基本元素重见天日,那些青砖、乌瓦、石雕、彩陶无一不是在印证着古籍的描述,见证着六代繁华。当人们开始重新以珍视的眼光打量地下的王城时,收集这些散落的国宝就成了一项紧迫的任务。于是,一项涉及到千家万户的跨世纪工程,终于在1977年那个希望之春,由临漳县邺城文物保护与发掘领导小组办公室的王祥礼、乔文泉等人拉着一架排子车匆匆上路了。自此,邺城文物保护大致经历了三个时期,一是改革开放前的文物保护;二是改革开放后的文物保护;三是现代文物保护。

第二时期:想说爱“你”不容易

第三任所长是韩玉斌,副所长是王福生,主抓业务资料,县文保所由四名干部增加到了九人,他们白天到邺城遗址巡查,打击盗掘古遗址的违法行为,征集社会流散文物,有时风风雨雨,有时满身泥污,他们征集到了洪山河段床的汉白玉佛造像,古代排水管道等珍贵文物。1997年,到第四任所长王福生上任的时候,计划经济时代已经过去了,邺城文保面对的环境也有了新的变化——几年前很多人还把文物当“四旧”、当破烂,转眼间这“宝”就热过了头,许多人一见就眼睛发绿,征集再也没有那么容易了,而偷盗、盗掘也随之而来。另一方面,经过二十年的文物大征集,邺城文保所就那几间房已“宝”满为患,惹得许多人眼红,如何保护,更为棘手。此时的文物,已经是“想说爱你不容易”了。新时势造就新人才。王福生来的正是时候,他少些乔文泉、张子欣的书生气,却多了些随机制胜的方法——他笑着说,散落的文物越来越少,征集的难度越来越大,但也可能品次也越来越高,为了达到目的,啥法都得学。有时唱红脸,有时得唱白脸,农村事务都得懂。实在不行,咱有后台——公安,那是最后一招。

有一次,他在邺城北某村了解到一位青年起土时,挖到一块大方砖,是带字的。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件好东西。于是忙赶到那青年家中。这是位做屠宰生意的,家中垒着大灶烧火。王福生眼尖,一眼看见那块带字的大方砖就挡在火门口!他心疼极了。他耐心地给人家讲国家政策法规,但说了好半天,人家也不理。第二天,王福生再去,又磨了很多嘴皮,群众还不理睬。实在不行,王福生就从反面说危害,青年还不信,哪知道王已经约了公安派出所的同志挎着手枪,借了一辆吉普车来了,不交,那将按发现文物隐匿不报处罚,那青年才松了口,下午终于捐了出来。王福生仔细观察,认出这块北朝时期烧制而且质地坚硬、火候极高又涂了厚厚核桃油的方砖,原来是一块极少见的墓志铭,上书:“大魏武定二年岁次……晋伏波将赵受南阳人妻李墓志铭”。大魏武定二年是东魏元善见做皇帝时的年号,即公元544年,书体为魏体楷体形状。这块墓志铭对于研究东魏时期妇女社会生活的地位,具有一定的实物价值和学术价值。后来,一安阳文物贩子在这一带被抓,身上竟搜出此墓志的拓文。可见,早有贼盯上了,怎不令人后怕!后经鉴定,此为国家二级珍贵文物。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更是三台上的文物大本营,千余件国宝就那样放在简陋的三台普通旧民房改成的文物库房里,不知道有多少“贼”视眈眈?害得王福生和他的同事们睡觉都得睁一只眼。但就这样,还是出了问题,1991年7月中旬的一天,发生了金凤台陈列室五尊汉白玉佛像被盗案件,省公安厅、地区公安处、县刑警大队立即进驻。虽然案件最终破获,但给王福生们留下了极大的教训。像得了一场大病一样,他痛定思痛,多方改进安全措施,时时瞪大了眼睛,有时甚至不惜把自己的那根神经绷紧到了过敏的程度。

一个冬天里的黄昏,天气阴沉沉的,他们发现几个生人鬼鬼祟祟地在三台文昌阁的大门外转悠,不住地往里张望,这引起了他们的不安,大家分析可能是有人盯上了门下的两个石螭首。这可是邺城遗址大发掘时的重要物证啊,虽然还没定级,但属国宝肯定没问题(后定为国家二级文物)。为了完全起见,他们决定用水泥做了两个复制品,放到原址,以假乱真。可换下来的真宝贝放哪呢?这可犯了难,那么大个家伙。一开始他们抬到台上的碑廊下,几天后还觉太显眼,又抬到了仓库内。后来再弄到西苑展室,还是不行,再抬走,锁到一个特殊房间。时间一长又不放心,2004年又一次搬家,转移到一个更保险的地方,才算安了身。

但经常使用这种蚂蚁搬家式的防范总不是办法,他冥思苦想,琢磨出了一个万全之策——重入地下,就是建设一个地下库房,实行“一口”式守卫!方法原始了些,但在现有条件下,确实再没有比这个办法更实用、更有效的了。可资金呢?为此,他使出浑身解数,多方诉苦求援,终于一个机会被他抓住了。1997年夏,时任河北省委副书记的卢展工同志参观邺城遗址。原定路线并没有文物库房,但是担任主讲任务的王福生不断地往文物上引导,引得领导动了心,地方领导也不好阻拦,不由得都随他进了库房。当卢副书记来到存放文物的东院两间十分简陋的小屋,看到国家一级品鎏金铜造像、汉白玉石佛造像等一件件国宝时,十分惊讶,说:“这个地方太了不起了,没有想到保存着这么多的国宝!……”这时,早有“预谋”的王福生才说出了自己的设想,领导笑了,一下子看穿了这个基层文保所长的良苦用心,但支持这个文保所绝对必要,于是当即表态:省文物局三日内拨款,立即动工,建地下文物库房,确保国家文物安全!

果然,三天后,资金到位,省、市有关领导也都来了。又经一番奔波,2000年春,一座别具风格、安保设备齐全的邺城地下文物库房启用了,那些来自地下的邺城国宝文物又回家了,终于“入地为安”!

 

在漳河巡逻

 

 

保护邺城文物的自行车巡逻队

 

在王福生任职的十五年,他所经历的文物保护犹如没有硝烟的战场,处处充满了艰难与惊险。

一个冬天的午后,他收到电话警报,说在漳河发现了文物盗贼。他立即带上人马,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将盗墓贼紧紧包了个“馅儿”。盗墓贼看到东南西三面人多,便选择从漳河北岸逃离。堵在北岸的工作人员看见盗墓贼涉水而来,他一边大声呵斥,一边拿着铁锹冲了上去。盗贼浑身是水,拼命地落荒而逃。王福生和文物干部查看现场,原来盗掘的却是1996年洪水冲出的一个砖墓坑。

二00三年九月,花佛堂村石佛被盗后,公安机关追回,在移交时却遇到不明真相群众的阻拦,王福生带领九名文物干部火速赶往现场,一边个别谈话,一边将石佛像迅速装车,用玉米秸秆和棚布蒙住,在公安干警的配合下,文物干部绕小道将石佛像运回了文物所。同年十一月某日,在公安干警的配合下,王福生带领文物干部在邺城某村民家中追缴被盗掘的元末兵马俑二十余件。王福生担任所长期间,征集文物二百余件,配合考古发掘文物三千余件,还聘请中国文物研究所为邺城保护利用做出了总体规划。

第三个时期:从自行车巡逻队到高科技全网覆盖

邺城文物保护经历曲折,千难万险,在进入今天的第三个时期时,因为高科技的出现,解决了不少难题。

 

入户宣传排查

 

 

对发现的圈围占地的法人、占地面积、用处、联系方式和相关手续逐一登记造册,力争做到一户不漏一户不掉。

 

邺城遗址区面积大,范围广,有15个村坐落其中,漳河从遗址区穿越而过。长期以来,文保所组成了一支自行车巡逻队,长年累月地穿行在遗址区内,村中,企业,积极普法入户,宣传《文物法》和《管控条例》,消除破环文物的各种隐患。为了强化对邺城遗址文物的保护,增强“两区”——重点是遗址区的管控力度,文物旅游局协同国土局、住建局对邺城遗址内的小厂房、小企业、养羊、养猪、养牛等养殖厂和其他以各种理由圈围的厂地,开展过地毯式的排查,对发现的圈围占地的法人、占地面积、用处、联系方式和相关手续逐一登记造册,力争做到一户不漏一户不掉。

随着国家对邺城文物工作的高度重视,两座博物馆相继建成并投入使用——一是总投资1亿多元,占地65亩,建筑面积5228平方米邺城博物馆,这让万余件邺城文物有了新的归属;二是2012年5月始建,2015年11月建成使用的邺城考古博物馆,这让2012年在北吴庄村出土的近三千件精美佛造像有了安全之所。“珍视和保护邺城遗址已经成为历届临漳县委、县政府的案头大事。专门文件的出台,具体措施的实施,都围绕一个主题:邺城遗址是临漳乃至全国不可再生的历史文化遗产,必须保护好大遗址,这是所有人的责任和义务。尤其是2015年底,国家出台了《文物法》修订方案,里面有一条很重要,不允许在遗址上起土挖土,土也是国家遗址保护的对象,所以前几年在漳河狠狠治理了挖沙、卖沙现象,处理了一批企图盗窃文物的不法者。回想起我负责文化旅游工作的那段日子,记忆犹新,文物保护走到今天,真的是不容易。”原文化旅游局局长贾海仲感慨地说。

 

文物收集保护

 

 

文物挖掘现场的科技“天眼”

 

随着高科技的发展,邺城文物保护也迎来了新的阶段。今天,在遗址区内,文物保护织下了“天罗地网”,这些“天眼”,不用一人一卒,坐在博物馆的工作室,就能全网监控到整个区域的情况,一旦有异常情况,就会报警,将犯罪分子锁定,从而使文物保护更加高效、安全。

几十年过去了,人们对邺城文物保护的意识越来越强了。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县文教局负责文化工作的父亲李东峰接到上级通知,日本专家要到邺城参观。这一下局领导紧张起来,如临大敌。是近距离的参观,还是远距离的参观?需要请示县委后再定。父亲后来拿回家一张照片,是日本人在邺城三台遗址对面的大堤上,远远地望着那座他们心目中的邺城,没有让他们靠近。有的日本人还拿了小型录像机,进行了远距离的拍摄。今天看来,保护邺城的意识那时候显得异常谨慎,但那个时代就是这样,自家珍宝岂容他人觊觎!除此之外,我对日本人缘何青睐邺城一直疑惑不解,直到后来才揭晓这个答案。

保护大遗址是全社会的责任

应当这样说,邺城的影响是不仅在中国,还在东亚乃至世界。

随着中国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文化推进,临漳对外开放的大门打开,到邺城参观的外国人也越来越多,尤其是有资深文化学者中日本人占到最多。因在他们心目中,日本的古都奈良的创建与邺城密切相关。

邺城曾经引起过中外学者的关注。清咸丰十年(1860年)汪士铎手绘《水经注图》中的邺城图,清光绪年间(1905年)杨守敬有《水经注图》中的邺城图。随着考古学的建立,近、现代日本人非常注重实地考古发掘。上世纪30年代,1938年日本村田治郎发表的《邺都考略》附有邺城平面图,日本考古学家首次在邯郸和邺城展开考古试掘,虽然都具有首次将这两座城市带入了现代科学考古门槛的意义,但由于其行为本身的非正当性和战时环境的局限,此次考察的成果也十分有限。为此,战后日本人曾多次向我国文物部门提出参与邺城考察的意向,而这也成为促使我中科院尽早展开邺城考古项目的原因之一。

奈良是日本著名故都,正式记载为公元710年仿唐长安城而建,后曾长期作为日本国的都城。在二次大战末期的美军大轰炸时期,奈良古城由于中国著名的古建筑学家梁思成的建议,才得以完整保留下来,并于1950年被命名为国际城市,如今成为古代日本的象征。

仿长安而建的奈良对邺城钟情的原因,就是有的日本人始终认为,唐长安只是奈良之源,而并非源之头,源头应是在邺。邺城考古队队长朱岩石博士在邺城发掘的同时,几次到日本奈良访问,以做两相比较。他发现,平城京都(即奈良)与古邺城确有许多相似,从平面布局看,奈良城垣南北长4950米,东西宽4400米,北端中部有边长870米的正方形宫城。宫地砗周有12门,出南面是朱雀门,有85米宽的南北大道,即朱雀大街——“朱雀”之名也与邺城的铜雀台有关系——大街东侧为左京,西侧为右京。左右两京街道如棋盘,纵横道路相交,划出规则的方形坊里,坊内又划分成坪和町。主要街道都直对一个城门,显出整个城市的网络型格局,结构划一,布局严整。这就可以清楚地看出一条传承的路径:曹魏的邺北城形制影响到了北魏的都城洛阳,北魏洛阳都城影响到东魏、北齐的邺南城,邺南城影响到隋的洛阳城和大兴城,大兴城又直接影响到唐长安城,唐长安城又是日本奈良时期的平城京都的模本,这才是名副其实的一脉相承。这样中国古代城市的建筑形制,就走出国门,在朝鲜半岛、日本列岛,乃至越南等亚洲一些国家和地区,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影响。从表面上看,这些国家和地区的古城在这一时期形成时都有隋、唐的影子,但再往根上追就追到了邺城。因此,国内外一些专家学者都认为,邺城是中国都城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它对于亚洲都城有重要的影响。

我国著名的考古专家牛润珍经过多年的研究,他在持有相同观点的同时,还提出了韩、朝古代都城制度由于受中国影响,于公元5世纪发生了新的变化,其明显的标志是外郭城的修筑与坊里制的设置。公元552年至586年,高句丽兴建新都平壤城,即长安城。长安城由外城、中城、内城和北城构成,据城石刻字,内城建于566年,外城为569年,即先筑内城,后修郭城,工程顺序类似邺南城。

近年来,尤其是东北亚、东南亚的学者非常关注邺城的发掘成果,都有一些论文发表。他们一方面是结合文献,一方面是来邺城参观,实地对比,以至研究亚洲古城成为学术界的一个潮流。而邺城作为其它古城(不管是中国古城还是亚洲古城)的一个老根,应理所当然张开热情的臂膀,欢迎他们来这里参观考察寻根交流。

随着时间的推移,邺城研究方兴未艾,国家对邺城遗址的关注也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从国务院1988年批准公布的第三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到今年入选国家大遗址保护利用“十四五”专项规划,邺城保护工作从未停止,国家财政将每年投入巨资进行重点保护。

大遗址是指大型古文化遗址,也包括一部分古墓葬、其他设施遗迹及其群体。从国务院历次公布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分类的角度出发,又可定义为大型古遗址、古墓葬,或可引申为以遗址为主体的大型文物保护单位及其体系或组群。包括考古学文化和我国历史上在政治、经济、文化方面有重要地位的聚落、城市(包括都城、历史文化名城)、手工业、军事、交通、水利设施、宗教、丧葬等设施遗迹和相关环境。大遗址概念主要运用于文化遗产保护领域,它专指中国文化遗产中规模特大、文物价值突出的大型文化遗址、遗存和古墓葬。它们的占地面积较大,小者几万平方米,大者可达几十平方公里。

邺城遗址的面积达20平方公里,是真正的国家级“大”遗址,这块不可再生的大宝贵资源,是临漳人心尖尖上的惦念,文物价值极高,保护好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大遗址保护是一项巨大的社会系统工程,不单单是文化部门、文物部门的事情,像规划、土地、城建、发改、河务等部门也必须参与到保护的行列中来,必须确立大遗址保护的政府行为。另外,还要大力提高保护文化的自觉意识,而不应仅仅是功利意识,因此要加大对群众的宣传力度,形成良好的社会氛围。同时,要处理好保护与开发的关系,切忌急功近利,饮鸩止渴,务必把保护放在首位。这对邯郸来讲很重要,对国家来讲也很重要,甚至对世界来讲,也很有意义。”临漳县委书记李书峰如是说。

在保护好的前提下,科学地开发利用,必将成为临漳和邯郸文化旅游业发展的重要资源,其巨大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潜力是不可比拟的。近年来临漳在文化旅游和创意产业方面从未停止过探索。智者,抢抓机遇,在国家十分重视文化旅游发展的大背景下,临漳要利用国家政策优势,快速崛起。

 

邺城三台遗址

 

总之,邺城保护是一个大课题,长课题,更是一场接力赛。愿我们真正重视和珍惜邺城历史文化,只有这样才能上无愧于列祖列宗,下对得起子孙后代!                   (完)